第十二章 奇袭杨家桥车站（三）
一
变故，突然就发生了。
炮楼上突然有人大喊：“队长，后面有情况！”
刘麻子一惊，连忙倒退两步，扒在射击孔上朝后张望。
我去！后面的院墙上突然飞进来几捆乱七八糟的东西，把刘麻子吓了一跳。定睛一看，不由哑然失笑。
落在地上的，居然是成捆的干柴和麦秸杆，还有点半湿不湿的。
“娘的，厨房这帮家伙在搞什么？”刘麻子一头雾水。
其他的人正在被前面的表演吸引，对此毫不在意。
直到成捆的干柴和麦秸杆不断被抛进，副官才大惊失色：“妈呀，队长，这好像不是咱的人干的，有点子。”
刘麻子浑身一颤，随即又回过神来，冲着副官嚷嚷道：“娘的，哪来的点子？天上掉下来的？大眼，去看看，厨房那帮家伙在干什么？”
楼下忽然传来喊声：“队长，厨房的人都在这儿呢，枪一响就跑进来了，一个不剩。”
刘麻子背后一阵发毛：我靠，有点子混到了屁股后头？娘的，偏偏点子又躲在死角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。
“不行，得赶快出击看看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
副官连连点头。
副官动作挺麻利，很快就纠结了几十个弟兄一边胡乱放枪，一边呐喊着冲出大门。
孟占山等的就是这一刻。
他一声令下，隐蔽在站台下的战士立即火力全开，冲在最前面的伪军被打得东倒西歪，哗啦啦倒下一片，剩下的一声唿哨，转身就跑。
刘麻子大怒，照着院子里就是一梭子，打的地面上尘土飞扬。
“娘的，不能退！都给我上！前进者生！后退者死！”
副官也举枪大喊：“敢战者赏！怯战者杀！冲啊！”
伪军们眼见退路已断，只好战战兢兢地发起新一轮冲锋，只是他们动作缓慢，你推我搡，还不时回头望一望，生怕后面的人没跟上。
这样的架势，使站台下的战士们能够从容瞄准，然后惬意地射出子弹，挤成一堆的伪军避无可避，顿时被撂倒一大片。
战士们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舒心仗，丝毫不用担心被敌人的子弹射中，像打靶一样从容地把敌人套入准星，然后稳稳地扣动扳机，接着欣赏目标的倒下……
眼见冲不出去，副官慌了：“队长，敌人的火力太猛，咱施展不开呀。这样打下去，咱的伤亡太大，不成啊。”
说话间，又有几个伪军倒下，副官一咬牙，未等刘麻子发话便招呼剩下的伪军撤退。
刘麻子冷汗直冒，他眼睁睁地看着柴火和麦秸秆一捆捆飞入，却没有办法冲出去消灭点子。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扔手榴弹，可那样的话又会炸坏作为屏障的院墙，还可能炸燃柴火和麦秸秆。
正左右为难之际，突然……
“呼！”
一包奇形怪状的东西忽悠着飞了进来。
“轰！”
随着一声闷响，一团红色的炸烟腾空而起，瞬间弥漫开来。
七八个类似物件接踵而至，天空中像飞过一群麻雀，霎时间，沉闷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。
周围开始腾起大片的红烟，爆炸声还引燃了柴火和麦秸秆，一股黑烟又腾空而起，很快，两种烟雾便搅和在一起，把炮楼子完全笼罩起来。
飞来的物件叫做“棒雷”，是孟占山亲自发明的一种特制手榴弹，弹体约海碗大小，由两颗手榴弹裹上一层皮囊再用细铁丝箍紧而成。
皮囊里装的是辣椒粉，足有二两之多，木柄是加长的，得两只手抓持才能甩出，还只能甩出10多米远。
可是，这已经足够了。
眼前的棒雷炸出一朵朵红云，有的还凌空爆炸，瞬时间就制造出一种可怕的效果。
一股浓烈的烟呛味迅速漫延，这种味道很难形容，即呛又辣，呛的人睁不开眼，辣的人咳嗽连连，甚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。
伪军们都傻了，连咳嗽带打喷嚏的，外带涕泪横流，简直苦不堪言。
“毒气弹？”刘麻子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这么个词，可眼下这帮土老帽又怎么会有这种高级玩意？
院外开始大喊：“毒气弹！毒气弹来啦！快逃命啊！”
伪军们顿时乱做一团，开始在炮楼子里胡跑乱窜，到处寻找毛巾和水，甚至相互厮打起来。
刘麻子急了：“他奶奶的，不许抢！没有毛巾用布也行，水平均分配，谁抢老子毙了谁！”
伪军们终于有了点次序，刘麻子抓起一条湿毛巾堵住嘴巴，然后抄起一挺轻机枪，涕泪横流的拼命扫射。
众伪军纷纷效仿，架起枪来连连还击。只是射孔外浓烟滚滚，别说是看清人，就连睁眼都困难，还得一手举毛巾，一手射击，连枪都抓不稳。
楼外的枪声突然开始密集，还响起“滴滴答答……”的冲锋号声，甚至还响起了“哒哒哒……”的机关枪声，无数个声音在高喊：
“冲啊！杀呀！老八路来啦！”
“弟兄们！老八路军来啦，来和咱们并肩作战啦，杀呀！”
“杀啊，活捉刘麻子！”
声音忽远忽近，口音五花八门，什么山东口音、河北口音，还夹杂着陕西口音，只是烟雾缭绕，什么也看不清。
我靠，怎么老八路也来了？还和土匪并肩作战？简直是闻所未闻！
刘麻子的心完全凌乱了，阿弥陀佛，无量天尊，今天这是怎么了？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透着邪乎，简直是状况百出。
伪军们更是心惊胆颤。众所周知，老八路的战斗力可是非常强悍的，平型关一战，连不可一世的大日本皇军都被消灭了一千多人，此刻居然杀到眼前，众伪军无不胆寒。
“坏了，八路的主力到了，这是要咱的命来了，咱们突围吧。”副官颤声道。
“混账！离开了炮楼，只会死得更快！”
“那怎么办？队长，咱啥也看不清，难以抵挡啊。”副官语带哭腔。
“娘的，给我多扔手榴弹，别让八路靠近。弟兄们！守住炮楼子，每人奖大洋两块，烟土二两！”
一箱箱手榴弹被抛在地上，伪军们拧开盖，拉着火，接二连三的往外扔。
“轰！轰轰！”
炮楼外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，一时间烟雾腾腾，浓烟蔽日。
二
孟占山像一头敏捷的豹子，一个鱼跃跳入工事，掀开伪军的尸体，捡起一旁的沈阳造架在沙包上痛快地扣动起扳机，一颗子弹划着弧形飞向敌人的炮楼，弹道有点偏。
他满意地嘟囔着：“嗯，还能用，他奶奶的，二鬼子打仗不咋的，装备倒是不赖。”
他很想打个痛快，可心疼子弹，试了一枪后就停了火。手里的沈阳造虽然枪管有点弯，但凑活着还能用。
刘二猛从沙包下翻出一支驳壳枪，兴奋的手舞足蹈，他的肩上已经扛了三杆沈阳造，右手还拎着个铁皮桶，里面的鞭炮劈里啪啦的响个不停。
外墙附近，大队人马正推的推，扛的扛，带着一箱箱战利品迅速通过搭上门板的壕沟撤离，每个战士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。
罗文英一眼就看见了孟占山，立刻分开众人，迎了上去：“我靠，老孟，发大财了。”
孟占山干咳了两声，皮笑肉不笑地说：“咋的？不枪毙我啦？”
罗文英就骂：“娘的，就让你狗日的多蹦跶两天。”
说完，一脚踹在孟占山的屁股上。
三
孟占山站在壕边，招呼着每一位从身边走过的战士，甩动破棉袄，双手一刻不停：“娘的，都不错，像我孟占山的兵。都快点啊！回去以后，咱们连吃三天猪肉白菜炖粉条，不撑着不作数！”
“营长，有肉？不能吧……”一个战士俏皮地问。
“娘的，将我的军不是？……是这，只要大伙一口气把战利品拉回去，我老孟保证大伙都吃上肉！实在不行？就拉我屁股上的！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战士们一阵哄笑，走的更快了。
罗文英站在孟占山身边，瞅着这个吆五喝六的家伙，此时此刻，他忽然就觉得眼前这家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，这气息是那样的浓烈，化都化不开，只要看上一会儿，就会失了神。
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，而且这胜利来得是如此容易。一个念头冷不丁从罗文英的脑子里冒了出来：
土围子那边，不知道怎么样了？
